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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艺术同行,愿做一个摆渡人******

  郦韩英,著名企业家、艺术收藏家、美术馆创办人

  口述/郦韩英 整理/萧丁

  新近,浙江诸暨市鸿一美术馆举行开馆首展。由浙江省美术家协会和诸暨市人民政府共同主办的两大主题展《雪泥鸿爪·名家精品展》与《叠翠流金·陈钧德绘画艺术展》同时亮相。展品悉数来自鸿一美术馆创始人郦韩英女士的私人收藏,包括颜文樑、刘海粟、林风眠、关良、倪贻德、吴大羽、周碧初、吕斯百、朱沅芷、唐蕴玉、胡善馀、李青萍、沙耆、任微音、闵希文、朱膺、朱德群、苏天赐、陈钧德等诸多名家名作。展品精良,揭示了民国以来中国百年油画史上一个个闪耀片段,作品自身的光芒及其蕴含的深厚历史,令人感受油画民族化探索和发展的脉络,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郦韩英馆长,1971年生于浙江诸暨,系著名企业家、艺术收藏家、美术馆创办人。她口述了自己与艺术结缘二十载心路历程,其收藏、研究、办展等方面体会给人颇多启迪。

  ——编者

  2023年1月上旬,诸暨市鸿一美术馆举行开馆首展。这是继创办上海鸿一美术馆之后,我又创办的一家展览空间更大、艺术包容更强的美术馆。此时此刻,许多往事浮现脑海,涌在心头。我与“艺术”结缘二十载,从收藏入道,继而办馆,还钻研艺术史、美术史等,对艺术有越来越深的认识和感情。是艺术让我进一步体会到,何为人生意义,何为艺术精神。

  从儿时的梦想出发,在艺术旅途不断探幽

  我生在诸暨农村,那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

  我有6个兄弟姐妹,我排行老五。依靠父母勤俭持家,小时候我们能过上温饱。我打小学会了为父母分担劳作,放学后去放鹅、放牛、割草等。晴朗的日子里,当鹅和牛在山野里悠然吃草,我就拿着硬树枝在泥地上尽兴涂鸦,画树啊、鸟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念书时成绩名列前茅,尤其数学等,但我上课常作白日梦,有时听着听着就云游远方了。记得那时所有课本的边边角角都被我随手画了有趣的图案,“嫦娥奔月”故事是我画得最多的。老师曾经问我:“你的梦想是什么?”我毫不犹豫答道:“想做画家。”

  中学毕业后,为了生计,我学做裁缝。在当时的我看来,裁缝也是艺术家啊,靠着心灵手巧,将一块块布料裁剪出千变万化的服饰。几年后结婚,便与丈夫一起投身创业。

  记得是1996年,我们开始“做工程”,承包基建。干这一行,得益于二哥的引导,通过他,我们闯入了一个门槛较高的行业。丈夫老周做事踏实、很有韧劲,也挺顾家。我们俩齐心协力,胼手胝足,从建筑承包到地产开发,一路学一路闯,干得“没日没夜”,“风雨兼程”。有了经济基础,在城市添置房产后,我们自然而然买些字画装饰环境。我和丈夫都热爱艺术,见到喜欢的书画、雕塑、玉饰就买买买,很快,家里的艺术品堆成小山了。

  2000年前后,我们结识了不少学院派出身的国画家、书法家等,也零零散散买了些作品“试水”艺术投资。至2002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丈夫成了“艺术赞助人”。那时中国美术学院有位画家准备举办个人画展,但场地租赁、画册出版、海报请柬印制、酒会安排等等需要200万元。那时的200万元可以买两三套商品房了。经朋友牵线,我跟丈夫首次以“艺术赞助人”角色提供所有资金,帮助画家解燃眉之急,也因此拿到了画家的一批精品力作。我们将拿到的作品分送各路亲友,自己则尝到了艺术资助和艺术收藏带来的双重快乐。后来,在上海浦东购置了一幢近三千平方米的别墅后,我根据欧式建筑的风格配套要求,开始搜寻更适合别墅悬挂的油画作品。一天,我利用在新加坡陪儿子读书的间隙,逛了当地原创画廊,被一幅风景油画牢牢吸引了。那是我第一次“邂逅”陈钧德老师的作品。驻足凝神欣赏,我被深深地震撼了!陈老师的绘画有一种内在力量能一下子抓住你,打动你,作品色彩鲜艳却又高贵,令我爱不释手。我从这家画廊先后买了七幅陈钧德的作品,将它们从新加坡运回了上海浦东新家。后经朋友介绍,有幸结识了艺术家本人。从那时起,我经常去陈老师家坐坐,喝茶闲聊。陈老师是有深厚造诣又非常纯粹的老派艺术家,一提绘画艺术便喜不自禁,滔滔不绝,往往寥寥数语就能讲到精彩的关键点上。他让我懂得,收藏的根基永远在于艺术价值。作品有了艺术价值,作品价格才会坚挺。他在画室里翻寻画作或其他什么,走起路来“笃笃笃”像小跑,有趣极了。不知不觉中,我成了陈钧德绘画艺术的主要收藏家之一。令我特别满足的是,在他生前我们有过无数次无比放松的交流,他非常耐心、直率地谈论创作所感。他的不少代表作,包括《梦境》《双人体》《色草柠檬图》等等都被我珍藏了。我也特别注意收藏他不同时期的作品,形成一定程度的收藏系统性。

  可以说,从任性“买画”到理性“藏画”,转折点是从跟陈钧德交往开始的。随着收藏数量、质量的提高,我对陈钧德老师的艺术兴趣既走向宽度也走向厚度,所花精力也最多,从文献梳理到风格研究,再到召开学术研讨会,组织不同主题的个展或群展等等。我觉得有关陈钧德创作研究目前只开了一个头,有待专家学者不断挖掘和研究,我做得还不够。

  世上的油画风格有许多种。我对其中的“意象绘画”情有独钟。我以陈老师为一个坐标点,在时间轴上往前推移,查找还有哪些属于自己心仪的艺术家。顺着这一脉络,我重点研读了开启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三位拓荒人物:刘海粟、颜文樑、林风眠。特殊年代,陈钧德曾经得到他们的宝贵私授。斗转星移,我竟也能通过不同渠道收藏了三位大师的佳作,真是靠了艺术缘分。印象最深刻的是刘海粟先生的一幅作品《巴厘岛风景》。

  2017年西泠拍卖行举行“现当代艺术品拍卖”。为了不错漏机会,我在现场守候到半夜2点多钟,现在想想我也够执着的。刘海粟先生的《巴厘岛风景》是和一本日记一起举拍的,日记是日本记者于1940年所写,当年他在上海与好友萧先生互相赠礼,日本记者拜访萧先生时送了一方印章,而萧先生给了他一幅好友刘海粟先生的作品。日本记者精心保存这幅画,80年过去了,他本人早已去世,其后人也一直收藏得好好的,连同日记一起。该日记“还原”了当年的一段友谊。作品本身非常精彩,其背后故事折射的文献意义,都让我激动不已。这件作品拍回来后,刘海粟的小女儿专程来我馆里看这幅画,又给我讲了她父亲的另一则故事:其实,这幅作品是在巴厘岛避难时画的,当时刘海粟先生在国内办学倡导人体课,被军阀视作流氓罪要抓起来,刘海粟先生为避难去巴厘岛,即是通过日本中转的,当时战乱,靠这个日本记者帮忙才得以成行。故事到这里还没有完,后来因为这段与日本人有过往来的经历,刘海粟受运动冲击时便多了一条“罪状”。通过作品内外的故事,我感触很多。我觉得收藏是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不仅能保值增值,还有助于还原历史,传承文化。

  近七八年以来,我一直处于在研究中做收藏,又在收藏中做研究。这样的修行方式令我非常充实。在我收藏的早期现代艺术中,关良先生的那幅意写性绘画《桃子与花》深得吾心。陈钧德老师说过,关良先生的绘画观念非常“自由”。从这幅藏品里我是深有感触。关先生的自由,是中国式的立体派。《桃子与花》的画面结体以一种变形超然存在,无论花、果、物的圆,纹理、盘的方以及与纹饰的叶形呼应,都营造了卓越的形式美感。

  我时常将吴冠中、苏天赐、陈钧德等作品作比较性观赏,深感他们的语言风格都非常鲜明,技巧也都高超,但又有一种内在的联系,尤其在探索油画民族化表达方面,都洋溢着浓郁的东方趣味及精神。还有我收藏的朱德群的《NO.282》。画面一挥而就的笔触,融合了传统气韵、宇宙心灵、大象无形、张力十足的超现实意境。我也喜欢将倪贻德、周碧初、吕斯百等进行比较,他们都具有江南文化的背景,都倡导现代主义美学,在个性化语言中均有卓越建树,但他们绘画里都充满一股温暖的力量,这是一种历经风雨仍然理想坚定的精神品格,也使海派文艺血脉得以继承和延续。还有两位画家的藏品令我常常凝思。一个叫朱沅芷,一个叫沙耆。朱沅芷1921年移民美国,是个英年早逝却极具才华的艺术家。我收藏的《纽约之夜》(50×61厘米),是他成熟时期偏传统手法的油画,笔调轻松、诙谐,光影生动而洗练,营造的意境栩栩如生。他不满四十岁得了精神疾患,郁郁寡欢,因而他的作品弥漫着“不一样的味道”。沙耆呢,1937年留学比利时,在素描、油画、雕塑等多方面表现出异禀,三十多岁天妒英才,使其得了精神分裂症。我收藏的是沙先生早期留学的精品,写意性勾勒所显示的天赋叫人过目难忘。从早期现代美术运动先驱们的藏品里,我感受到大时代洪流留下的烙印是那么清晰,他们竭尽全力去拼搏去奋斗,用饱蘸情感的画笔去描绘真善美,他们的作品中流露了那个年代艺术工作者民族审美、形体感知、色彩语言的特色,耐人咀嚼。

  我列举的这些艺术家及其藏品,大多来自公开拍卖,也有一部分来自家属。每次发现拍卖会上有我期待的艺术名家的作品,我都会顺着艺术家的成长经历和艺术变化,研究所拍作品的时代背景、创作思想以及艺术家的精神状态,当然也作多方面的鉴定。无数次的观摩、研究、鉴定、交流,使得我在艺术收藏的道路上领略到无数“奇异的风景”。

  艺术是奇妙的,当然是指艺术杰作。我的收藏基本沿着三大主题,其一是二十世纪现代主义绘画,藏品涉及中国油画界第一代、第二代诸多艺术前辈,也包括与他们同时代的法籍日裔绘画大师藤田嗣治,以及当年受林风眠邀请来北平和杭州国立艺专任教的法国著名画家安德烈·克罗多等;其二以当代海派油画领军人陈钧德老师的专题为主,包括比陈老师年纪稍长或差不多同辈的新中国美术运动旗帜人物靳尚谊、罗尔纯、闻立鹏等等;其三是更年轻一些的当代优秀意象派画家的作品,包括外省市的戴士和、闫平、王克举、张冬峰、任传文、段正渠、黄菁、管朴学、李江峰、王琨以及上海本地的周长江、俞晓夫、姜建忠、黄阿忠、刘曼文等等。我的朋友圈,我的事业,如今都围绕着艺术转,这是过去想也没有想过的。

  与艺术一起摆渡何其幸焉。我也愿做一个摆渡人

  当一颗种子在心里埋下,天时地利的时候总有发芽、会长大。

  美术馆于我就是这样的。2014年,我与丈夫商量,他继续在房地产领域深耕细作,而我准备“歇一歇”,先玩玩艺术品等。丈夫以为我只是“暂时的休整”,当然表示理解和支持,却不料我一干就干到今天,“毫无收敛的迹象”。艺术于我就是这样吸引力十足。

  我利用原先上海公司总部的办公地,请专业设计师设计,改造成符合专业美术馆要求的上海鸿一美术馆。新设计改造后的美术馆一经亮相,圈内外可谓“眼睛一亮”。

  鸿一美术馆在博物馆、美术馆星罗棋布的上海,规模不算大,但允许我“王婆卖瓜”自夸一句:影响力却不小。因为,我们非常注重特色。我们的特色是小而精,立足的根本是展览质量。鸿一美术馆开馆第一年,也就是2016年,即先后举办了《陈钧德油画作品展》《“写影意趣”——中国名家油画作品邀请展》《青年艺术家作品展》《“东韵·西语”黄阿忠绘画作品展》《“浮生·心界”任传文纸本水彩作品展》《“与名家同行”——首届国际水彩名家上海年展》等等,其中,《陈钧德油画作品展》的全部参展作品来自我的私藏,造成了一定的轰动。当时陈钧德与妻子罗老师特地赶到我们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美术馆来观展。许多美术界、评论界、收藏界大佬也抱以“惊奇”接踵而至。之后,上海滩上耳熟能详的艺术名家,以及外地优秀艺术家,还有国外名家都相继来办展。我们还推出《“与名家同行”——首届国际水彩名家上海年展》,主办首届“国际水彩训练营”,安排在国际水彩画领域声誉卓著的外国水彩大师西蒙尼、约瑟夫、佐拉兹等担任导师,亲临鸿一美术馆向青年学员传授技艺,并与学员们一起在外滩写生,言传身教。那时,我忙得不亦说乎,几乎每天一睁开眼睛,满脑子想着美术馆事儿。为了替观众找到艺术“新面孔”,我每年不辞辛劳,马不停蹄地奔走于北京、吉林、湖南、广西等地;每隔一段时间,就在鸿一美术馆推出一个或若干个“新面孔”。所谓“新面孔”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画家,而是指外省市那些暂时不为上海藏家或观众熟悉、但曾多次参加全国性美术大展的优秀画家。

  当然,“发掘”艺术家办展的过程伴随着甜酸苦辣。譬如,油画家任传文,是意象油画当代性探索代表性人物。他的绘画十分注重精神感受,他用油画、水彩所描绘的风景都不是直接从眼中所见的现实“截取”,而是带有类似文学的追忆、回望,意境似实还虚、似真亦幻,令我非常喜欢。他在上海乃至江南一带知音还不多,我却觉得非常好,就满腔热情在鸿一美术馆为他策划个展。迄今我已经两次为任传文老师策划举办了油画和水彩展。

  众所周知,办美术馆,是造福于民众的文化事业,也是很烧钱的公益事业,故有人将美术馆比喻为“吞金兽”。是啊,但凡美术馆想长久健康地生存,离不开政府和社会各方的支持。从我看来,创办美术馆的初心是单纯的,即“热爱”二字。全世界美术馆的生存模式几乎都靠“贴钱”养着,有的靠政府补贴,有的靠基金运作。创办鸿一美术馆,我对“烧钱”也有心理准备的。一方面,我自己会定期拿出部分资金投入美术馆,也会将一部分私人藏品捐献给美术馆;另一方面,我会发挥多年从事房地产开发和金融投资等经验,发动各方面力量共同参与美术馆建设,让这个公共的文化艺术空间具有持续生存发展的能力。

  在上海创办鸿一美术馆数年后,我感到应该为生我养我的家乡诸暨也创办一家。那时,在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我的“计划”更大了,最初拿土地的时候就想着要盖一座规模逾万平方米的艺术综合体,包括一座艺术酒店+一座现代美术馆。

  两年前主体建筑完成,这两年在做装修。诸暨鸿一美术馆与上海鸿一美术馆不同。它的设计团队具有国际背景,更具国际范儿。一万多平方米的建筑里,包括两大展示厅、学术报告厅、会议室、开幕走秀场所、咖啡吧、资料室等等,还有一定规模数的星级酒店客房。目前还计划再建一个窑厂,专门用于烧制艺术家的陶艺作品及其衍生品。根据它的条件,我们将集艺术展览、少儿美术培训、主题写生活动、绘画高研班等于一身,立体化地提供公共美术展示、教育等服务职能。具体到展览上,初步计划有油画、水彩、当代水墨、雕塑、装置,以及全国乃至全球邀请展或双年展。适当时候,还举行小型拍卖,让人们将艺术带回家。

  回顾多年以来,我游历了许多国家和地区,每次都情不自禁流连在博物馆、美术馆。当年作为“观光客”“艺术朝圣者”,更多只是观摩。如今,自己转型成为美术馆创始人、馆长,我思考的东西越来越多,落脚点也不一样了。我想,意大利、法国等一些城市里,街头丰富的雕塑,以及星罗棋布的美术馆、博物馆、画廊,滋养着那里的民众。我多么希望,家乡诸暨也有越来越多艺术机构,让家乡人民、尤其家乡下一代能受到浓厚的艺术熏陶。所幸的是,梦想一步步照进了现实。怀着公共意识、文化意识,我将对自己在艺术方面的国际资源、外省资源、上海资源等作有效整合,为家乡诸暨打造一个独一无二的公共文化项目。

  总之,我跟“艺术”打交道已有二十多年。人生是一场独自修行。人人都在时间的河流里一次次地摆渡,家庭、老师、友伴、同事等生命旅途中遇到的人们不断成为渡船,使得我们能跟随时代不断向前。其间,我能找到“艺术”一起摆渡,何其幸焉。我也愿做一个摆渡人,将美术馆建设成一个渡船,帮助更多人与艺术同行。这,便是我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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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广东打工妹在唐山******

  “唐山下雪了吗?我好喜欢北方的雪!”11月22日是小雪,张有路收到了小云从广东发来的微信。他这才想起来,小云离开唐山快一年了,那年她来唐山的时候是几月,他忘了,可小云没忘。

一个广东打工妹在唐山

身穿汉服的小云在汲古书店

  2018年6月18日,是一个让小云永远记住的日子。

  这天,她从广东来到唐山,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远行。

  在那趟北上的普通列车上,两天里听着简单重复的节奏,寂寞中又充满了向往。小云偶尔望望窗外,来时知道自己的去处,到时却一脸的茫然,好在手机中有导航。当听广播里说到了“唐山”,她便踏上了这片土地,走进了一座陌生的城市。

  小云叫范婵云。

  她是广东云浮市罗定人,是个地道的广东妹。她生活的地方是山区,绿水青山间出门走路干活儿都能与山见面。小云有一个温馨的家,父亲、母亲和两个哥哥。家里地少,也没了农活,一家人都在外面打工,她也就随着家人到了广州。几年里她干过保安,卖过蛋糕甜品,也上过工厂的流水线。

  虽然小云学历不高,但她非常喜欢古典音乐和传统文化,特别是古琴。她想象着自己穿上汉服,在竹林下抚琴的样子,一定很优美,很有情趣。学古琴的想法由来已久,在广州也曾学习过,她想寻找自己喜欢的流派再学。但去哪儿学?找谁学?学费又怎么办?小云开始在网上搜寻。

  九嶷派,当在网络中搜到了这三个字,她一阵兴奋。这是古琴很有名的派别,这派的重要传人在唐山。于是,她便与赵凤宇老师有了交流。然后,小云拉上了行李箱,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一路北上来到了唐山。

  从南方到北方,一个独行者。一粒梦想的种子,寻找一片脚下的土地。

  赵凤宇也没想到,电话中沟通过的广东女孩儿,竟然说到做到,义无反顾地到了北方,来找她手机中的唐山,结识九嶷派。在火车站,老师接上她的那一刻,小云觉得与一座城市结缘,走进了与以往不同的生活。

  没有宿处,老师说先住他家;

  没有古琴,老师说先用他的;

  没有教材,老师说先看他的;

  没有学费,老师说先免她的。

  听了老师的话,小云心里踏实多了。老师说:“一个小女孩儿大老远地到北方来学琴,我有责任照顾好你,别让你父母担心!”可到了晚上,小云望着窗外的月亮,想着南方的家,清静的时候,忍不住给母亲打个电话。

  北方的空气凉爽且干燥,小云用心体会着。在这个既是课堂又是寝室的家里,老师和师母非常热情,当即接受了这个瘦小的外来妹,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师母怕她吃不习惯,努力做一些偏重“广东味”的饭菜。小云也挺懂事,学着干些小事儿。而大多的时间是学琴,老师为她设计了学习的课程。

  九嶷派是中国古琴中的主要流派,其创始人是著名的杨时百先生。该派琴学讲究吟猱节奏,琴风苍劲坚实,技法规整,自成一格,有着非常鲜明的特色。与婉转、柔和的琴派相比,其风格沉稳、刚健而雄浑,在近代古琴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是北方著名的琴派。九嶷派代表琴曲有《归去来辞》《平沙落雁》《广陵散》《胡笳十八拍》等。

  唐山的李浴星先生与古琴大师管平湖先生同为杨时百的弟子。李先生不仅精通古琴,是九嶷派代表人物之一,其在书画、篆刻、诗词艺术上也有很深的造诣,在京津地区颇具影响,李先生不幸于唐山大地震中罹难。李天桓是李浴星的儿子,深得父亲的真传,在古琴界很有名气,是河北省古琴协会首任会长。小云的老师赵凤宇和师伯孙来江等都是李天桓的学生,他们可称为李浴星先生的再传弟子。

  当正规学起来,小云却有些犯难,她没想到古琴中还有这么多说道。那七根琴弦,在老师的手下一拨一弹一揉一滑,就能奏出悠扬婉转、古朴雄浑、悦耳动听的乐曲,特别是随着乐曲的起起伏伏,寄寓心境,表达意境,展现出古琴艺术的奥妙,令人心生向往。打那时起,《流水》《梅花三弄》《平沙落雁》在她的脑海里转来转去。

  可是,小云口音地域特点鲜明,跟老师交流还需要磨合。她说:“就像广东式的煲冬瓜汤,刚开始沟通是需要下一定功夫的。慢慢地,就算音准方面相差个十万八千里,多说两遍大概也能理解半个意思。”

  老师说琴弦也是心弦,人的经历、知识、情感,与大千世界的变化聚集在这几根弦上,弹的是人性,是情趣,是文化,是表达,是宣泄。因此,每弹一次都是心灵深处的迸发,是天地日月的聚合。

  老师说琴与人相融,是以生活的底蕴为基础,以城市的文化为根脉,每一根琴弦都通古通今,连着世间万物。在不同的位置上,指法的不同就有不同的声音,高低中旋律、韵调都随心而动。

  老师说琴与事合一,这几根弦设在心里,人生路上经历的人和事,都会变成琴谱中的音符,一张琴中就是一片广阔的天地。

  老师说得很深,却很形象,真正是传道授业。小云觉得有了难度,甚至有些退缩。老师讲述了唐山人在大地震中的特殊经历,面对大灾大难的时候,怎么擦干眼泪、咬紧牙关、战胜困难,来鼓励她挑战自己。接下来,十个手指和七根琴弦,伴随着日月星光,一个广东小妹在唐山,时时拨动着心弦,弥散着支离的曲调。

  在“煲汤”中,一周的时间匆匆而过。

  之后,老师帮她租了房子,又介绍了一个打工的地方。小云来到了汲古书店。

  从学琴到打工,一个小书店。一点清淡的笔墨,书写一本手上的读物。

  汲古书店不大,但挺有名气。在唐山的书刊市场中,专营社科文艺类图书,因其经营特色,而在中国实体书店榜单上占有一席之地。

  张有路就是这家书店的老板,也是个篆刻家、诗人,在唐山文化艺术圈里挺有影响。

  到了书店,小云觉得陌生又神奇。这么大的空间里堆的全是书,让她目不暇接,她从来没有近距离地接触过这么多的书。

  听老板介绍书店的活儿,小云很平静。“还管饭呢!”听说有工作餐,她惊讶地喊了出来。就冲这事儿,她心里有底了。虽然小云是个“小白”,但她很热情。活泼直率的性格,勤快好学、大嗓门的特点,爱说爱笑爱问的表现,没多久就被大家认可。这个戴眼镜、长头发的广东妹,就成了汲古书店的“代言人”,周边书店的人们也认识了她,小云有了名气。老店员艳丽对她如同姐妹,怕她一个人吃不好,从家里带来大虾、自制的腊肠,还有其他好吃的。小云也不客气,时间不长就尝到了多种唐山的美味。一天早上,她来晚了,一进店便拿出保温桶,里面是她按广东的风味给艳丽和老板煲的鸡汤,也算是一种回报式的感谢。

  很快小云熟悉了工作。书店有个书友微信群,小云为顾客和书友们介绍新书,帮着选书、打包、邮寄。闲下来的时候,小云也挑选一本喜欢的书认真看看,享受一下读书的乐趣。她最喜欢的《瓦尔登湖》,就是在书店读的。时间不长,她就养成了看书的好习惯,每次到了新书她总是抢先看。

  然而她心里惦记的还是学琴。因为赵老师有些特殊情况,小云就来跟师伯孙来江学琴。孙师伯的工作室在开平区,离市区较远,每次坐公交车往返要两个多小时。有时候天气不好,孙师伯不仅开车到车站去接,学完琴还要管饭,然后再送她到公交站点。孙老师说:“一个女孩子只身在外闯荡不容易,能帮就多帮点儿!”他一下减免了小云多一半的学费。小云学得挺认真,而且悟性挺高。老师叮嘱她学琴宁缓勿急,如吃热豆腐,不可心急。学习中她与琴友们结下友谊,过年过节的时候都会小聚一下。

  每天晚上,小云都要练琴,有时到很晚。第二天早上到书店上班,难免要迟到。她急急忙忙奔跑的样子和噼啪的脚步声,被书店四周的同行们所熟悉,老板和艳丽也习以为常,从没有责备过她。偶尔说一句“又来晚了”,小云不好意思地一笑了之。老板对她格外照顾,平时要求不那么严,时间上更宽松。给一些单位送书的时候就带上她,让她去认识唐山。周边的县区都去过了,小云也渐渐地熟悉了唐山。随着书友们越来越多,接触多了,大家也挺喜欢这个广东小妹妹,常常带些好吃的过来与她共享。

  慢慢地,小云发现汲古书店有些与众不同。唐山的知名文化人,时不时都来这儿品茶聊天,或写字画画,寻得闲情逸趣,书店文化艺术气氛很浓,非常受人推崇。

  看到不少书友跟老板求印索章,小云也有些动心。正好书店组织了“篆刻研习社”,义务传授篆刻知识。由国内著名的篆刻家郑一聪等指导,很快吸引了20多名书友,小云也加入其中。她还有“近水楼台”之便,可以得郑老师亲授,还能向老板请教。当刻完自己的名章,她高兴地喊了一声:“我成功了!”从此,她喜欢上了篆刻。

  当代著名作家梁晓声的《人世间》获得茅盾文学奖后,他来唐山签名售书。有路受邀为他专门刻制名章,小云看了有些动心。有路看出了她的心思,当即让她送到签售的现场。梁晓声称:“这是很特殊又很有意义的礼物!”他给小云签了名,还跟她合了影。小云说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这么大的作家”!

  每年的元旦,书店还举办迎新诗会,唐山的著名诗人和书友们,以诗为歌抒情畅怀,回望走过的时光,开启崭新的岁月。那一刻书店爆满,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们把对未来的期许,带着文化的芬芳浓缩在这个书店里,每本书中的汉字仿佛都迸发出时代美妙的音符。那一刻小云被这种场景感染,她真想抱来古琴,弹上一曲,融入到辞旧迎新的喜悦中。

  2020年春节,正当人们享受节日的祥和时,疫情突发了。书店冷清下来,老板有些坐不住,书友们也不再问书,武汉成了焦点。没几天老板就成了发起人,书友们从全国各地发来信息,纷纷向抗疫一线捐款。小小的汲古书店宛若磁铁,时时吸引着书友们。有路说,这劲头儿就像当年唐山大地震后,全国人民支援唐山一样。小云被感动了,当即参与其中,帮助完成了一次爱心活动。最后,两万多元的善款寄给了武汉红十字会。小云再一次认识了唐山人,她越来越喜欢“汲古”了。

  在一次“我与汲古书店”的征文活动中,小云写道:

  在这之前,我对书的印象只停留在课本上,就连辅导书都不知道。在广州的时候有幸去过几回广州图书馆,看过几页故事书,“书”对我来说还是很模糊的。

  刚上班没几天,我便遇到了开发票的难事。手忙脚乱终于开好,双手毕恭毕敬递给人家。一小时后,我才发现书款没收。唉!唐山,是这样的吗?

  我只好从包里拿出两百元补上。我的过失,我的责任,我必须承担。

  有一天,我见到一个顾客有些眼熟,就问了一下上次开票的事。那人很淡定,拿出两百元,说就是来送书钱的。噢!唐山,是这样的呀!

  老板常刻印章,制作一些书签,写上金句,绘幅小画,寥寥几笔很是好看,然后被我随书寄给书友们。篆刻作品还被制成小挂尺、铜书签、T恤、手提书袋等“汲古”文创,很受书友们的欢迎。

  我感觉“汲古”是有性格的。书店门前摆着一幅字我特别喜欢,老远就能看见:“到此处才行一步”。我问老板是什么意思,他说还有后半句:“望诸君莫废半途”。对于篆刻我有时不上心,老板却总是关心,我常被“逼”着做“作业”。

  在唐山,在“汲古”,是我生活充实、无忧无虑的时候,也让我直率的性子更坦率了。喜欢这边做人处事的风格,我真想把时间调慢一点。我也想像梭罗那样,弄一本《瓦尔登湖》。

  从陌生到记忆,一个摄影师。一张青春的底片,凝固一道眼中的风景。

  然而,唐山没有“瓦尔登湖”,却有一个闻名遐迩的大南湖。

  南湖是由采煤塌陷坑建成的,水域面积是西湖的两倍。这是城市改造的优秀案例,成为了国家4A级景区,还举办过世界园艺博览会。

  小云听说了不少唐山风景,总想一睹为快,抓机会多了解了解唐山。于是,她先从自己住的周边开始行动。

  桃花盛开的时候,小云走进凤凰山公园,感受北方春天的柔美,牵出淡淡的家乡情思,欣赏着不同的春景,她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来拍照。

  拍了一阵儿,回看时觉得都欠精彩,只好再拍再看。“这个角度好些!”突然身后有一个男声提示她。小云回头一看,一位挎着相机的中年男士冲她点头微笑。他俩都没想到,就这么一次偶然的点头之交,微笑中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男士叫王军伟,是一名摄影爱好者。

  军伟在唐山电厂工作,干得是个技术活儿。业余时间喜欢书法,近几年来置办了相机,专攻摄影。他拍风光,也拍人物。唐山的一些著名景区他都去过,拍了不少作品,在圈儿内也有了知名度。

  自从凤凰山邂逅,小云和王军伟成了朋友。可这个朋友有点儿特殊,好像是“私人定制”,军伟一下变成了小云的“专属摄影师”,而且一拍就是两年多。

  说起这个心甘情愿的“专职”,军伟没有慷慨激昂,很平淡地说:“记录生活的真实,是对城市的喜欢。虽然这是举手之劳,可对一个外地人来说,却是一生的记忆!”军伟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他在福建上大学,也是一个人在外地。那天他在电脑上整理照片,叫爱人来参谋,他说了小云这事儿,妻子挺支持。

  军伟拍摄时,还向小云聊着城市的故事。她知道了唐山先有矿、后有市。广东人唐廷枢来唐山“打工”,建立了开滦煤矿。而另一个广东人邓培,在唐山建立了河北的第一个党支部,他还曾被列宁接见过。因为从广东来唐山“打工”的人多了,他们居住的地方取名叫“广东街”。“没想到广东人与唐山有这么深的渊源!”小云心里不断为广东人点赞!

  1889文化创意产业园,是中国第一桶水泥的诞生地,也是唐山在中国历史上“七个第一”中的一项。一座老窑炉,一台老机器,一群老建筑,留住了不平凡的岁月,也记录了一段非凡的历史,这是中国近代工业史上的辉煌。小云了解了城市的一页历史。

  7月的抗震纪念碑广场,是唐山人关注的地方,高耸的纪念碑彰显着抗震精神。1976年唐山大地震倾刻间使一座城市被毁,24万人罹难,是上世纪人类十大自然灾害之一。拍照的时候,小云神情凝重,她说这里寄托着唐山人的情感,在这儿不能嬉戏。她默读了碑文,又认识了唐山,更懂得了珍惜。再看看现在的城市,小云感到唐山的变化真是天翻地覆,她把城市的细节,都深深地印在了心里。

  转眼就是秋天,这个播种和收获的季节,缤纷的色彩中,蕴含着美妙和浪漫。在唐山北部长城脚下的禅林寺,那棵千年银杏,一树金黄,满地铺金,深秋中风姿绰绰,尽展神韵。当站在树下仰视的时候,小云仿佛看到了莽莽苍苍的一片森林。遥望长城,她觉得共和国就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有五千道年轮。小云记下了城市收获的季节。

  小云喜欢雪,到了北方就盼着下雪。当看到大雪纷飞的时候,她坐立不安,马上有了一种冲动,高声喊道:“老板,下雪啦!我要看雪!”有路看她兴奋的样子,笑着说:“去吧!”

  小云撒腿就跑出书店。她回到住处换了汉服,戴上隐形眼镜,还抓紧化了淡妆,约上军伟,到了大南湖。厚厚的积雪,重新装扮了万物,天地间一片洁白的世界。小云尽情地释放,恨不得融入其中。军伟也毫不吝惜地一通狂拍,然后一张张地挑选,直到满意为止,把寒冷和饥饿都抛在脑后。小云说这是她在北方珍存一生的快乐记忆。

  不知不觉已经过午,两人走进一家小店,这是他们的老地方。一人一个烧饼一碗羊汤是惯例。从第一次拍照开始来这儿,每回都是军伟请客,小云习惯了羊汤的味道。

  通过拍照,小云又有意外的收获。她知道了摄影的调焦、构图、取景、角度,更悟出了生活应该脚踏实地,在不断奋斗中努力创造美好,学会用不同的眼光欣赏,实现自己的愿望。

  两年多的时间里,军伟为她拍了2000多张照片。因为家事,她必须回广东了。离开“汲古”倒计时了,军伟又来书店,给小云拍了穿汉服和弹古琴的纪念照。她要把这笔“财富”带回去。

  从熟悉到别离,一个书友圈。一根情感的琴弦,弹奏一段心里的乐曲。

  想家回家,朔风向南,小云又要回到南方。

  2021年 12月18日,风挺大,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

  上午9点多,张有路开车到了小云的住处,这天他要送站,小云就要离开唐山了。有路的脑海中又出现小云刚到书店时的情景,转眼已经3年半了。

  听说小云要回家了,全国各地的书友们都十分牵挂,在朋友圈中留言相送,一时成了热门话题。小云也显得忙了,书友们跟她约饭,找有特色的美食;专程到书店来看她,与她合影话别;买几本新书,请她签名留念。一段时间里,问候的电话不断。不少书友送来了礼物,有书画篆刻作品,唐山的皮影和陶瓷,手工艺品和新版图书,钢笔、丝巾和生活用品,还有唐山的特产。

  9岁的丫丫,特意给她画了一只鸡,寓意吉祥,“祝姐姐永远快乐!”一位书友赶不过来,动用“快腿”送来了礼物。“我整弄了两天两宿,怕赶不上你走,你喜欢不!”书友大姐姐亲手给她做了一个别具风格的小手包,又亲自送过来。小云举着欣赏,爱不释手。再一看已经有30多件礼物了,数着数着,除了惊喜,就是满满的感动。“这是我收到的最多最好的礼物,真没想到在唐山有这么大的收获!”小云一脸的喜悦。

  80多岁的张佗老师,是著名的书法家,他是李浴星先生的学生,也是唐山的文化名人。论起辈分,小云应该跟他叫师爷。每回来书店,他都打听小云学琴的事儿,问她有啥困难。当得知张老师身体有了状况,小云买了慰问品,让老板带她登门看望,再次聆听到一位长者的教诲,小云用心记下了那份浓浓的情义。

  16日下午,刚下病床没多久的张老师,拖着带病的身体来到汲古书店,拿来自己手书的“岭南九嶷”赠给小云做纪念。其中的用意不言自明,也并非只是对古琴艺术的期望。因为文化暖人,不只一时,而是一生。

  从住处到了书店,小云又开始忙起来,把自己的东西打包,那一大包书里既有《芥子园画谱》,又有关于古琴的专著,她说这是自己第一次买这么多书,都是自己喜欢的。然后出单,准备寄回家去。一算快递费得几百块钱,有路赶忙说:“你不用管了,写好地址就中啦!”这些日子里,让她感动的事儿总在发生。这就是唐山!

  十二时零六分,有路催她出发,小云乘坐的火车十三时零五分开。她和书店的两位姐姐拥抱告别,走出书城的时候,小云回回头,又挥挥手。阳光下,她与有路同行,身后一道影子紧紧相随……在去车站的路上,小云给师母、师伯、师爷语音留言致谢!

  在唐山站的西广场,强劲的北风掠开胸襟,掀跑了正午的温暖,逆光中小云的黑发飘飘,身后是老板有路。这正好是“一路顺风”,风中有朵吉祥的“云”,这寓意挺好。小云去取票,有路帮她看着行李箱。为了省钱她没坐高铁,买的是普通的硬坐车票,大约一天一宿到广州,然后再坐3个半小时的大巴才能到镇上。

  没想到一位“小姐姐”特意来送小云,她们是“篆刻研习社”的学友。但她俩没有拥抱,说是怕伤感而流泪。小云要进站了,小姐姐一直在背后跟着走,渐渐的,那只杏黄的行李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了有路才上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路的车拐弯儿早了,又转回到送小云的地方。回来的路上,有路话不多。

  有路是一名地震孤儿,下岗后开了这个小书店。除了对图书的喜爱,有自己的追求外,更多的是为了谋生。开店十几年来,他为读者提供了多少好书,谁都说不清。但在唐山,汲古书店早已名声远扬,成了一张城市的文化名片。有路也挺有性格,坚韧不拔的毅力,支撑他不断前行。小云的到来,让他多了一些柔情和怜爱。他想到大地震后,与哥哥姐姐一起到邢台育红学校的生活。一切都是在陌生和孤寂中开始,孤儿们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帮助,是学校和老师们给了他们家的感觉,那份特殊情感一直珍藏在自己心灵深处。纪念唐山大地震三十周年的时候,育红学校的56名唐山地震孤儿成了“邢台市荣誉市民”。“一座城市的爱心温度,是生命的情感刻度。”有路自言自语。

  回到书店后,再说起小云,和她一起相处三年多的艳丽,禁不住泪水扑簌簌地夺眶而出,诉说着与小云交往的一个个细节:她打工去过好多地儿,也干过好几种职业,大老远地来唐山了……大家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在这儿她没有陌生感……小云也说唐山跟别处不一样,挺亲近!

  在一旁,有路在手机上查看着火车的行程,“快到天津了”,他觉得挺快的。不一会儿,小云发来了小视频,将这几天的照片配上音乐,把在唐山的日子浓缩在一起。看着看着再一回味,几个人就融入其中,眼里有了异样的感觉……

  “这是她在车上刚做的!”有路说。

  第二天,书店里摆放了两张小云和艳丽她们几个的纪念照片,书友们一见如昨。

  现在的小云,几乎每天都与书店和书友联系,她说时常想起推书的小板车,甚至在梦里都会听到车轮轰隆隆的响声,那响声一直萦绕在耳畔,很熟悉,也很亲切……

  “老板,啥时候来广东开书店啊?”是小云问得最多的。(施疑 张薇 葛昌秋/文 葛昌秋/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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